单位红白理事会的同事第一时间到老杨家里帮忙处理后事,我作为其中一员全程参与。单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许多人都以不认识老杨家里人作为理由,但老杨,他们都是熟识的。人生谢幕时分,认识的人躲避捧场,人与人交往中的利害算计,让我看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老杨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年轻时有小城“四大才子”之名。他走过很多地方,来到我们单位是十年前的事。所以,他是我们单位年龄大的新同志。
老杨因为自己的多才多艺而有点恃才傲物。他来我们单位时年龄已经不小了,和他一块共事的都是年轻同志,大伙都比较尊重他。按理讲他应该起到表率作用,但老杨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对许多事情不以为然。老杨所在的部门工作需要很强的协作性,有些工作因为他的不能及时到场而无法往下进行,其他同志只好摒心静气等待他姗姗来迟处理好属于他的环节之后再开始下面的工作,时间长了有的同志难免有怨言,可老杨依旧故我,不思悔改,按自己的节奏每天度日,颇有点倚老卖老的况味,部门负责同志有苦难言。
老杨虽然表面上行为不羁,似乎不懂人情世故,其实他也是个热心人。单位里有婚丧嫁娶之事,只要他知道了肯定会到场,谁家有事需要他帮忙也绝对会尽力为之。记得前些年有同事家属开了家门市部,想请他帮忙题写店名,老杨没有丝毫拿一把的意思,自带笔墨,不但题写了店名,而且还顺便写了许多广告牌。中午,同事留他吃饭他也不拒绝,没有一点扭捏作态。同事家属准备了几样小菜,一瓶家乡酒。老杨喜欢抽烟,爱好杯中物,烟一抽,酒一喝,立马打开话匣子,天南地北,古往今来,似乎无所不知。酒足饭饱,痛快走人。由此,我知道,老杨也是个性情中人。
生活中的老杨是个既让人有点爱又让人有点恨的人。人们喜欢他是因为和他在一起能了解许多原先不知道的常识增长一些见识;人们讨厌他是因为他自负而固执,即使一点小问题也非得坚持己见容不得通融,一副真理在身的样子。老杨见多识广,这本来是令人羡慕的长处,他却把这长处发展成了缺点,因为老杨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为了某件事或某个观点而争得面红耳赤,一番引经据典之后难免让人难堪下不了台。在我的印象中,老杨工作生活中是很少和别人沟通交流的,他比较自我,有时太自以为是。所以,很多时候,老杨喜欢离群索居即是主动的选择也是无奈的结局。
在生活节奏如此之快的今天,老杨有点老派文人的做派显然无法让人理解,人们没有兴趣和他咬文嚼字、谈古论今,一方面周围的人都在忙于生计无暇顾及余事,另一方面这个世界太精彩,闲暇时间人们都有自己的放松方式,没有人愿意主动和一个老夫子絮絮叨叨。
听知情人说,老杨自年轻时就和爱人不和,但顾及女儿成长一直没有离婚,孩子小时夫妻貌合神离迁就过日子,孩子大了又下不了决心再走这一步,一晃几十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老杨的苦只有自己最清楚,但苦的还有他的爱人。老杨出殡那天,他的爱人嚎啕大哭,这哭声里包含太多的内容,外人是无从了解的。
生前落落寡欢,死后寂寞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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